纪念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专题 第五辑

女难民的守护神

明妮·魏特琳

明妮·魏特琳（Minnie Vautrin），中国名华群，美国传教士。1886年出生于美国伊利诺州的西科尔镇。1912年，她在伊利诺大学毕业后，前往中国合肥办学传教，曾任合肥三育女中校长。1919年至1940年5月任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教授、教务主任和教育系主任，并曾二度代理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校长。

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期间及其之后，明妮· 魏特琳一直留在南京，她冒着生命危险，挺身救护了成千上万名受难妇孺。在南京大屠杀之后，明妮· 魏特琳则在金女大校园里继续收容那些家破人亡、无家可归的妇女和年轻姑娘，开办职业班，授以生活技能，帮助她们重新生活。由于明妮· 魏特琳挺身保护和救济妇孺难民的善举，当时难民称她为“活菩萨”、“观音菩萨”。1938年底，国民政府秘密给她颁发代表最高荣誉的采玉勋章。1941年5月，明妮· 魏特琳去世的消息传到中国后，国民政府明令褒扬。

作为一名亲身经历南京大屠杀的明妮· 魏特琳，她以中立国第三者身份，除了冒着生命危险拯救无处藏身的难民外，还一直坚持写日记，她为我们留下了一份十分珍贵的遗产。

1941年5月14日，明妮· 魏特琳在美国因病自杀，葬于美国密西根州雪柏德镇郊，墓碑上用中文镌刻“金陵永生”四个大字。

在困难中成长

不幸的童年

明妮魏特琳的父母

明妮· 魏特琳,1886年9月27日出生在美国伊利诺州西科尔小镇，其父艾德蒙·魏特琳，法国移民，是个铁匠；其母宝玲·李尔(Paulin Lehr)，在明妮· 魏特琳6岁时不幸因病去世。明妮· 魏特琳过早地承担起家务，从小养成了吃苦耐劳、好强上进、勤奋勇敢的个性。

艰苦与勤奋的求学生活

明妮· 魏特琳“髻龄就学，颖悟过人”。尽管家境贫寒，但她还是通过一边做工一边读书的方式读完了中学和师范学校。明妮· 魏特琳17岁正式皈依基督教，成了一名非常虔诚的基督教徒。在伊利诺大学读书时，她的学习成绩十分优秀；在1912年全校500多名毕业生中，明妮· 魏特琳成绩位居第二。

魏特琳女士的高中毕业照

（1903年）

大学时代的魏特琳女士

与中国之缘

选择中国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大学校园里掀起了一场向海外传播基督福音的运动, 明妮• 魏特琳毕业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到海外传播基督福音。1912年秋，明妮• 魏特琳被美国联合基督教传教士公会派遣前往中国传教。

创建合肥三育女中

1912年9月，明妮• 魏特琳到达中国后不久，就被派往时称庐州府的合肥传教办学，先后担任合肥三育女子小学和中学校长。

图为三育女中旧址，现为合肥市南门小学

受聘金女大

1918年在合肥工作6年后的明妮• 魏特琳回国休假，当时她正准备结婚，但金陵女子大学（以下简称“金女大”）因工作需要想借调她来校代掌校务，事业心极强的明妮• 魏特琳毅然接受了金女大的聘请并决定将婚期延后一年，结果婚约不久即告解除。她坚强地承受了这一打击，从此一直过着独身生活，终身未嫁。

1919年10月，明妮• 魏特琳来到南京，受聘为金女大的教务主任，并代理校长职务一年半。自此，开始了她与南京、与金女大长达20多年的不解之缘。

明妮• 魏特琳身着中装摄于西科尔友人家门前（1918年）

情倾金女大

致力于学校的发展

1919年明妮• 魏特琳进校时，金女大正在筹建新校园，她立即投入到新校园的建设中去。从新校园的购地、筹款到建筑设计、施工等，无不凝结着她的汗水。她在金女大精心安排教务，革新各项教学工作，为学校的发展竭尽心力。她矢志于中国女子教育的推广，重视教学实践，建立实习制度，注意保持职业训练和课程掌握两方面的平衡。这套教学程序和标准，在中国的师范院校得到普遍推广。

金陵女大校园一景，园中的菊花是魏特琳率园丁种植的（摄于南京大屠杀前）

1929年明妮• 魏特琳接到父亲艾德蒙要她回国奉养的家书，但明妮• 魏特琳致力于学校发展而毅然留在中国，直到1937年6 月她的父亲病逝，明妮• 魏特琳为未能尽奉养之责和未能在父亲临终前见上最后一面，感到内疚不已。

1930年，金女大改校名为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为解决资金短缺问题，明妮• 魏特琳多方奔走募款，寻求财政支持。在她与同事们的多年不懈努力下，金女大各项事业蒸蒸日上，蜚声海内外。

明妮· 魏特琳女士与友人摄于金女大玫瑰园前

明妮• 魏特琳保留的当年的照片

爱的教育

金女大的学生一般家境较好，而学校周围的老百姓很贫穷，她鼓励学生要有关爱之心，亲自带领学生挨家挨户走访住在学校周边的居民，使学生们了解中国的社会问题，她还募集资金为贫困家庭开办了一所免费小学和健康诊所，为当地居民提供义务服务, 努力帮助南京的平民百姓。

金女大成了她的家

她在金陵生活和工作了20多年，金女大成为她在中国的第二个家。她与同事相处得很好，1927年中国国内形势发生急剧变化，中国同事、学生和工人为她和外籍人士提供帮助，明妮• 魏特琳一直铭记在心。她从心底深处挚爱这片土地以及这里心地善良、秉性宽厚的百姓和同事。

明妮· 魏特琳与陈斐然（左一），程瑞芳（右一）合影

魏特琳在金陵女子大学（1937年11月）

筹建金女大难民收容所

1937年7月7日，驻华北日军蓄谋发动震惊中外的“卢沟桥事变”。从8月15日起，日军飞机对当时中国的首都南京进行了将近4个月的疯狂轰炸，许多地方遭到250公斤重磅炸弹的轰炸以及日军机枪的猛烈扫射。明妮• 魏特琳组织学生和教职员工躲入地下室，并组织力量在学生宿舍楼的走廊里用沙袋垒起防空壕，为预防轰炸造成校园火灾，明妮• 魏特琳还和金女大紧急委员会成员组织了3个灭火小组。

遭受日机轰炸的南京城区

被日机炸毁的中央医院护士室

明妮· 魏特琳当年保留的南京中山门照片

毅然留下

1937年11月，日军占领南京前，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吴贻芳校长和她的同事们商议决定：在校教职工分成两大部分,一部分西迁办学，一部分留校本部保护校产，救济难民。留校教职工组成驻校维持委员会，推明妮• 魏特琳女士为主任。

1937年12月1日，美国驻华大使馆最后一次召集所有尚滞留南京的为数不多的美国公民，警告他们：“再不撤离，以后我们将无法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明妮• 魏特琳再次坚定地表示：“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开中国！”然后，她在大使馆出示的“无论如何也不离宁”的选择条款上签上自己的姓名—这已是她第四次拒绝美国大使馆要她离开南京的要求。

倡议与推动成立“南京安全区”

1937年11月,国民党政府西迁，南京平民无异于失去保护，金陵大学校董和几位美籍教授等发起成立南京安全区。11月17日，明妮• 魏特琳致信美国驻华大使馆官员佩克，建议在南京设立一个安全区域。留在南京的一、二十位外国人挺身而出，组织“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并推举约翰•拉贝担任主席。南京安全区成立后，他们在安全区内设立了25个难民收容所，先后收容25万难民。为救护安全区军民，后又成立了“国际红十字会南京委员会”， 明妮• 魏特琳为该会的会员。

明妮• 魏特琳的红十字会袖章

筹建金女大难民收容所

日军占领南京前，明妮• 魏特琳将金女大改为难民收容所，该收容所被国际委员会指派为安全区里专门收容妇孺的难民避难所。明妮• 魏特琳临危受命，担任该难民收容所的负责人，承担起阻止日军强暴中国妇女的艰巨任务。她和同事们在校园不同地方挂起了8面美国国旗，在主操场放置了30英尺长的旗子。

12月9日，随着日军日益逼近南京，大量难民不断涌进金女大。在难民所里，许多难民失散了亲人，生离死别的痛苦笼罩着难民营。明妮• 魏特琳安慰鼓励她们，给她们胜利的信心和生活的勇气。同时她设法为难民寻找失散的亲人。每天早上她都派员工到难民中去登记，写上失散人的姓名，然后由她转交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或交日本使馆，催促他们去设法寻找。

因人满为患，金女大女难民向金陵大学难民所转移

南京沦陷

1937年12月13日，南京沦陷， 日军对已经放下武器的士兵和平民百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12月16日，在中山码头、鱼雷营、汉中门和江东门等地，成千上万的难民惨遭杀害。日军还在城内大肆奸杀女性难民，成千上万无家可归的妇女和年青姑娘，逃脱残暴的日军威胁，涌进金女大，求助明妮• 魏特琳能给她们一个安生的地方。精疲力竭的明妮• 魏特琳设法安置她们。她们挤在教室里，睡在实验室的桌子上，蹲在楼梯和过道里，露宿在室外的草坪上。

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女难民的守护神

然而，保护上万名妇孺的人生安全，在当时特殊的环境里，谈何容易。明妮• 魏特琳面对的是一群不可理喻的凶残的日本侵略兵，美国教会学校的牌子，国际安全区的布告，对他们没有任何约束力。在日军进城的头10天里，每天至少有10到20群日本兵到金女院抓人，强奸妇女、抢劫钱财。明妮• 魏特琳一面组织校内教职员工巡逻校园，一面请来在“国际安全区”服务的外籍男士轮流守夜，她自己更是日夜操劳，守在门房，竭力阻止进校奸掠的日本士兵。当日军命令她离开金女院时，她说，金女院就是我的家，我不能离开。甚至当日军咒骂她和用血迹斑斑的刺刀在她脸上乱晃时，她也毫不退让。她忍受了日军各种威胁甚至气急败坏的殴打，自觉地承担了保护万余名中国妇女儿童的重任，使她们避免被日军送到军队慰安所和军营而遭受日本士兵性奴役的悲惨命运。一位中国军官郭歧说：“华小姐这个名字，在所有的难民中就像活菩萨一样，特别是在女性难民中，更是救星。”流传的美国“华小姐”就是明妮• 魏特琳。明妮• 魏特琳成了全南京城里中国人心目中的"活菩萨"、"观音菩萨"。

1940年日军司令部发给明妮• 魏特琳的通行证

金女大难民所的儿童

魏特琳与金女大难民所工作人员

难民所的父母官

明妮• 魏特琳不仅设法安置大量涌入的难民，还和同仁们四处活动采购粮食，为难民供应饭食；在校园内设立卫生设施，防止疫病发生；她还不断设法努力营救被日军囚禁的中国人。她整天吃不上一餐安稳的饭，睡不上一个安稳的觉。她常说：“人生的目的不光是为自己活着，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帮助他人、造福社会。只有这样，人生才因之更为丰富。” 一个中国司机对明妮• 魏特琳说：“使中国人免遭彻底毁灭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南京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个外国人。”

金女大难民所部分工作人员合影，前排中为明妮· 魏特琳

图为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总部，院子里的人是等待分配食物和少量现金的难民

明妮• 魏特琳（左一）与红十字会粥厂工作人员合影

特殊学校与特殊学生

1938年1月底，日军当局开始强迫安全区难民各自还家。1938年2月18日，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被迫解散，改称“南京救济国际委员会”。当月拉贝要回国了，魏特琳在校园内为拉贝举行了简朴的送别茶会。为了保护许多无家可归的难民的安全，明妮• 魏特琳在国际红十字会和国际救济委员会的支持下，以教学为掩护，在日军强行撤销难民所后，继续收容了785名30岁以下的妇女和姑娘。1938年9月1日，明妮• 魏特琳开办了手工家政学校，后来还组织了一所女子实验中学。

拉贝回国前难民所的送别人群（1938.2.21）

金女大难民所闭营时部分妇孺难民合影

女子实验中学的学生们

明妮• 魏特琳保留的当年的照片

沉重的负荷

在那紧张恐怖的日子里，明妮• 魏特琳殚精竭虑地工作了数十个日日夜夜。日军的暴行使明妮• 魏特琳的精神不断受到刺激。长期的精神压力、无法排解的苦恼和过度的疲劳严重伤害了她的身体。她在日记中写道：“太倦了，倦得连字都写不出来” ，“倦得无法思考”。她在救护了许许多多的中国难民与中国妇女之后，自己病倒了，得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1940年5月14日，她在多方的劝说下不得不离开南京回美国治病。

国民政府颁发最高奖励

鉴于明妮• 魏特琳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期间为保护中国人民作出的巨大贡献，1938年，国民政府授予她——蓝、白、红三色襟绶采玉勋章，这是国民政府奖励外侨的最高荣誉。1939年2月2日，明妮• 魏特琳到美国大使馆领取了这枚勋章。

国民政府授予魏特琳蓝白红三色襟绶采玉勋章一枚

《魏特琳日记》

作为南京大屠杀的重要见证人，明妮• 魏特琳尽管整天为了拯救难民已精疲力竭，但还是以惊人的毅力和独特的视角，从1937年8月12日开始到1940年4月，几乎每天都坚持写日记，将日军在南京的暴行和自己的所见所闻一页一页地记载下来。她每月定期将日记邮寄给美国好友帮助发表，以便让世人更真实地了解中国时事。中文版《魏特琳日记》2000年已由江苏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

明妮· 魏特琳当年保留下来的证据

中文版和日文版《魏特琳日记》

金陵永生

在最后的日子里

明妮• 魏特琳回美国治病期间仍然在渴望：“在不久的将来我又能为金女大服务了！”当她意识到病愈的可能性很小时，她认为自己是一个负担；为了减轻别人的负担，1941年5月14日，她特地选择在自己离开中国一周年的日子，在家中打开煤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走完了短暂的55个春秋！55年中，有二十八个年头她是在为中国人服务。她临终前说：“尚余有第二次生命，仍愿为华人服务”，中国就是她的“家”。她的墓碑上刻着四个汉字：“金陵永生”。

明妮• 魏特琳女士的安息地

噩耗传到中国

明妮• 魏特琳的去世使整个金女大受到极大震撼，人们纷纷采取各种方式来纪念这位伟大的女性。鉴于明妮• 魏特琳在南京大屠杀期间及其后为南京难民所作的卓越贡献，国民政府于1941年6月10日正式颁布国民政府令，以褒扬明妮• 魏特琳。

中国人永记“华小姐”

1991年，在美国进行学术研究的胡华玲博士最早发现了明妮• 魏特琳的记录文字。同年,华中师范大学章开沅教授在耶鲁大学神学院图书馆发现了贝德士与明妮• 魏特琳等关于南京大屠杀的文字记录，消息很快传开。

1999年12月，在纪念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遇害62年之际，南京师范大学举行了纪念明妮• 魏特琳座谈会并举办了明妮• 魏特琳图片展，许多老人回忆起心目中的救命恩人华小姐的感人事迹。南京地区各报刊，《人民日报》，《中国妇女报》，《解放日报》等纷纷报道了明妮• 魏特琳事迹。南京师范大学还在当年金女大所在的校园里安放明妮• 魏特琳铜像，以缅怀这位中国的“女辛德勒”。

图为南京师范大学校园内的明妮• 魏特琳铜像

2001年，南京师范大学南京大屠杀研究中心的张连红教授等人编著《魏特琳传》，由南京人民出版社正式出版。南京人民和中国人民将永记这位南京女难民的守护神—“华小姐”。

中、英文《魏特琳传》封面图片